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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桑樹園

發(fā)布時間:2020-07-24 丨 閱讀次數(shù):

香泉先生(衛(wèi)輝市)

那時天氣的晴朗實在無可挑剔。布谷鳥匆忙地從廣闊的天空飛過,只留下嘹亮而又高亢的叫聲在初夏茂密的桑樹園里回蕩,而那些桑葚已經(jīng)成熟,黑色白色的軟而且甜,是上品;紅色青色的酸,還需生長一段時日。我對它們太熟悉了,從我記事時就是這樣,經(jīng)歷了整個童年。

我的童年是在豫北鄉(xiāng)下度過的。出生的時候正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(jié),一家的喜慶自不待言。我能想象出那個情景,年輕的父親從桑樹園里歸來,顧不上擦去臉上的汗水,急忙燒水做飯,淡藍色的炊煙飄出很遠。炊煙里有一股干桑樹枝清香的味道,這是父親從桑樹園里砍來的,晾在院子里,做每日三餐的柴火,那個年代,已經(jīng)比一般的農(nóng)戶強多了。
桑樹園在村莊的東北,幾十畝大,桑樹主要用來做麥場打麥子時用的木杈,大多為三股,四股也有。父親是村林業(yè)隊的,專門負責桑樹園,因此,我簡單的童年生活就從這里開始了。

到桑樹園要走很遠一段路。先是經(jīng)過一片菜地。我對菜地的印象比較淡,好像永遠只有蘿卜白菜茄子南瓜。然后還要越過香泉河大堤和香泉河。香泉河是有河水的,春天的燕子飛來飛去,在潔凈的農(nóng)戶家里銜泥筑巢。玉米一人高的時候河水泛濫,村東成為一片澤國,榆樹只露出樹梢,有人曾在水退后的玉米地里捉到了大魚,引來了鄰居的圍觀。最后再經(jīng)過一大片槐樹林就到了。槐樹林里是個好地方,槐花可以吃,樹上還有許多鳥,我最喜歡的是春季和夏季。

桑樹園的北邊和東邊是莊稼地。麥子快成熟的時候,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麥浪滾滾。綠色的桑樹園宛如一座小島,我就在這座小島上快樂著??梢詿溩映裕磳⒊墒斓柠溋R呀?jīng)飽滿,可以放在火上燒。在接近中午的時候,饑腸轆轆的人誰禁得住麥子的香氣呀?即使大人也將燒熟的麥子在手心里搓出白生生的麥粒,放在嘴里嚼,那是何等的美食啊!玉米成熟的時候就烤玉米,嫩嫩的玉米棒味道特別好,多遠都能聞到玉米的香味。燒麥子和烤玉米吃過后手上黑乎乎的,臉上也是一道一道的黑,人們相視而笑,那種溢于言表的滿足竟是如此簡單,以至于40多年了,我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場景,心中充滿了溫馨。

桑樹園中間有一座房子,房子四周用磚砌了窗戶,可以隨時瞭望。房子里有一張床,累了,就在上面休息。特別夏天,沒有電扇,家里熱氣騰騰,而在這里卻有難得的涼爽,有時一覺睡到紅日西沉。秋天,園子里的蚊子大而且多,父親就把蒿子割了編成繩子,再曬成半干,然后在房間里點著,用蒿子的煙味熏蚊子。效果確實不錯,房子里再沒了蚊子,但是味道有時能嗆出眼淚來。這種驅(qū)蚊子的辦法只在我小時候見過,在那個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,我不得不佩服家鄉(xiāng)人的聰明才智。

房子周邊大部為沙質(zhì)土地,生長出大量的茅草,一叢一叢的,葉子細長而且堅硬,稍不注意就會劃傷裸露的小腿,我總是避而遠之。這種茅草現(xiàn)在不多見了,我一直認為和那時的干旱有關(guān)。最常見的是地黃,現(xiàn)在我叫地黃,當時肯定有其他的名字,我記不得了。那時常常摘下它深紅色酒杯一樣的花朵,放在嘴里使勁地吸吮,有一種甜甜的味道。每想到這里,即便已是中年,我仍感慨當年的歲月:貧窮不可怕,只要有一顆簡單、無所求的心,就是快樂的、滿足的。
桑樹園的動物也不少,兔子尤其常見。正走著,突然從野草叢里竄出一只野兔,灰色,跑得極快,我從來沒抓住過。多少年后,我才吃上野兔肉,那是工作以后的事,飯店里的味道覺得一般。有時想想,如果那時我抓到一只野兔會怎么樣呢?一定不會殺了吃肉的,那么可愛而又靈巧的小動物,曾經(jīng)讓我產(chǎn)生了多少美好的想像啊。也有野雞,經(jīng)常聽到它們沙啞的叫聲,但卻很少看到,感覺離我們很遠,甚至有點神秘。我抓的最多的是螞蚱,一玩兒就是一個上午,螞蚱經(jīng)常斷了腿或者掉了翅膀。抓的多了,用野草的莖串起來,拿到家里喂雞。遺憾的是,不知道螞蚱油炸后是一道美食,蛋白質(zhì)含量極高,這是后話了。捉知了是最刺激的,園子里到處都是知了喊破喉嚨的叫聲。我小心地靠近,低矮樹叢上的直接用手去抓,成功率不高,知了往往大叫著飛走。對于在高處的知了,我拿著一根長棍子,棍子上邊用細線系了一個活動的圈,套住知了后猛地一拉,線就系緊了。這樣需要的是細心和耐力,膀子累得酸疼,好在有一定收獲,所有的不適都無所謂。

桑樹園里最美好的時候是春末夏初,這個季節(jié)桑葚開始慢慢地成熟了。從桑葚最初成熟開始,一直到最后,每天都是“盛宴”。一棵樹上結(jié)滿了桑葚,我專撿熟透的吃,味道特別好。熟的輕一些的,就先讓它們長著,留待以后。桑葚吃多了上火,據(jù)說容易流鼻血,大人說的,不知真假,不過因為吃得太多,到了后期就厭煩了。但是,其他的孩子就少有這樣的機會,我就和他們進行一些交換,比如看他們的小人書,比如當他們的頭頭,反正我有資源,我相信他們在我的桑葚面前“不堪一擊”。應(yīng)該是前年吧,和朋友在采摘園摘桑葚,天空依舊萬里無云,深紫色的桑葚密密麻麻地掛在枝頭,又大又甜,我的手上和嘴上依舊是深紫色的印跡。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了童年的桑樹園,想起了桑樹園里已經(jīng)依稀的童年——多么好的歲月,一去不復(fù)返了。

后來上學了,只在節(jié)假日去過桑園,再后來,就徹底不去了。不知道那些桑樹是否還記得當年一個童年的孩子漸漸地長大,不知道我離開后的桑樹園是否還是舊時茂盛的樣子?,F(xiàn)在用桑樹做木杈的少了,田野里轟隆隆的收割機早是另外一幅圖畫,只有布谷鳥依舊飛過廣袤的麥田,麥浪依舊滾滾,而我的童年卻只在記憶里偶爾泛起,我總想起綿延的桑樹園和桑樹園里操勞的父親。

——我的桑樹園!我的桑樹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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